翻开教科书，能看到上面有“德国诗人海涅”、“德国音乐家巴赫”……世界杯的时候，能听到球迷德粉高呼“日耳曼战车”……可你知道，真要追究起来，这些称呼其实都是错的吗？“德国”“德意志”“日耳曼”甚至“雅利安”到底各有何意、又怎么去用？赶快来看看这篇文章，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德国历史啦！

 

+++ 德国 +++

让我们先从最简单、最熟悉的“德国”入手。当今的“德国”，毫无疑问指的是1990年再统一后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（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）。往前推，是1949-1990年的东德（民主德国：Deutsche Demokratische Republik，DDR）和西德（联邦德国：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，BRD），再之前则是四年的四国占领时期。

 

希特勒统治下的纳粹德国（NS-Staat）始于1933年、终于1945年，他上台前，德国还是魏玛共和国（Weimarer Republik），从1918年的革命中诞生。这场革命推翻了德皇威廉二世，也因此结束了建立于1871年的德意志帝国（Deutsches Kaiserreich）的历史。——但是！实际上从1871年到1943年，世界上只存在过同一个德国，即德意志国（Deutsches Reich），“德意志帝国”、“魏玛共和国”和“纳粹德国”只是人们分别对帝制下、共和制下和纳粹政权下的这一国家的别称而已。1943年，德国国号被变更为大德意志国（Großdeutsches Reich），但仅仅维持了两年。

 

至于再往前，“德国”这个概念就不适用了。那么，在1871年德国诞生之前，这片土地和世代生活在上面的人又该如何称呼呢？

 

+++ 德意志 +++

一个合适的词是“德意志（的……）”（deutsch），古高地德语写作diutisk，意思是“属于人民的”（zum Volk gehörig）或“说人民的语言的”（die Sprache des Volkes sprechend）。所谓“人民的语言”就是和罗马帝国里所使用的语言（主要是拉丁语）相对的语言，而罗马人的统治止步于莱茵河和多瑙河，他们统治之外的西中欧就是说这种语言的人了。

 

盛极一时的（西）罗马帝国灭亡于476年，在它的一部分废墟上，跨越了今天的法国、德国西部和意大利北部的法兰克王国兴起，却在843年一分为三，东边的就是今日德国最早的前身——东法兰克王国（Ostfrankenreich）。“德意志”的称呼被东法兰克继承了下来，这也就是为什么，962年由东法兰克王国转型而来的神圣罗马帝国（Heiliges Römisches Reich）会从16世纪起被冠上“德意志民族”（deutsche Nation）的修饰（即全称：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），以原东法兰克为中心的地区则被称为“德意志兰”（Deutschland）。然而，一开始以西罗马精神续作自居的神圣罗马帝国在近900年的漫长历史中没能像罗马帝国一样维持自己的统一，反而愈发深陷邦国林立的分裂泥潭。最终，有名无实的帝国被拿破仑无情痛击，在1806年宣告终结，却也因此催生了“建立真正的德意志民族国家”的希望萌芽。

 

1815年为反法结成的德意志邦联（Deutscher Bund）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余烬。如果拿掉势力最大的奥地利帝国（Kaisertum Österreich）和第二大的普鲁士王国（Königreich Preußen）的东部地区，它的版图和今日德国已经很接近了（虽然从面积上看，这两部分几乎占据了邦联的一半）。后来，普鲁士自己拉帮结派、征战四方，拳打奥地利、脚踢法兰西，在1871年统一全德并开除了奥地利的“德籍”，近代德国的历史就从那张历史课本上著名的“威廉一世在凡尔赛宫加冕图”开始了。

 

+++ 日耳曼 +++

一说到德国，必定还会有一个词从我们的脑海中跳出来刷存在感，那就是“日耳曼”。我们经常见到用“日耳曼人”、“日耳曼民族”指代“德国人”、“德意志民族”的情况，这不奇怪，毕竟英语的Germany怎么看都对应“日耳曼”啊！不过，对语言学有所了解的朋友应该会发现一些端倪：德语（deutsche Sprache）属于日耳曼语族（germanistische Sprachen），而日耳曼语族下还有荷兰语、英语、瑞典语等等。没道理只你说德语的是“日耳曼”啊！

 

确实如此。“日耳曼”这一名词出现在罗马帝国时期。当时，生活在罗马帝国东北边境之外的蛮族被统称为日耳曼人（Germanen），北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，西至莱茵河，南至多瑙河，东至今天的波兰、斯洛伐克一带。他们定居的这片广袤区域被称为日耳曼尼亚（Germanien）。不过，“日耳曼”的名号日耳曼人自己并不用，这只是外族对他们的称呼。

 

公元4-5世纪，受人口和外敌的压力，日耳曼人不断进入西方、南方的罗马帝国境内，狭义的“民族大迁徙”（Völkerwanderung）特指这段历史。他们有的跨过海峡登上不列颠，有的穿越伊比利亚到达北非，有的在地中海岛屿上安家落户……深入帝国腹地的日耳曼人最终灭亡了西罗马，而他们的老家也留下了不少“钉子户”。也就是说，除了德国这一片，欧洲其实处处都是日耳曼人的后裔。

 

不过，近现代的“日耳曼”概念受到民族认同、政治文化等方面的需要的影响、加之德国确实和古典时代的日耳曼尼亚有所对应，非学术场合，基本上还是只被和德国人绑在了一起，我们在日常生活中，也就不必对这些词太过咬文嚼字了。

 

+++ 雅利安 +++

我们熟悉的“日耳曼”在称呼德国上已经有些误用的部分了，但其离谱程度可远远比不上另一个耳熟能详的名词——“雅利安”（Arier）。这完全是一个被纳粹玩坏的概念。真实的“雅利安”是一个古老的、被说印度-伊朗语族语言（indoiranische Sprachen）的中亚人所使用的自称，这支人从自己的发祥地经历了千百年的移民后，来到了如今的伊朗及印度。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“雅利安人的国家”，那也应该是伊朗，其国名来源正是波斯语中的“雅利安人的土地”（Land der Arier）。

 

纳粹的“雅利安”概念来自发源于19世纪的种族主义观点：雅利安人来自北欧，是最高贵的白种人中最高贵的，他们在远征中征服了别地的土著并建立文明。纳粹用这个词来指称所谓的“优等民族”（Herrenrasse），尤其被当做犹太人（Jude）的反义，而德国人应当是这种雅利安人的纯正的后裔。时至今日，白人种族主义者仍然会用“雅利安”来称呼白种人。所以，“雅利安”这词可千万别用错，更不能用来称呼德国人，搞不好就要被请去喝茶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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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@糖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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